空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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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)

很多时候,我搞不清楚陈婉在哪,正在做些什么。

不是我不想知道,而是陈婉并不想让我知道。如果一个人不想让你找到,你就是抓住她的手,她也会凭空蒸发掉。

陈婉第一次失踪,是在上卫校的第一年,那个时候我在读高中,是寄宿制的。我突然想起,她已经好久没有打来电话了,就掏出手机拨了她的号码,可是已经成了空号。那时我没有随身电脑,手机也不智能,等一个学期回家,连QQ列表的好友里都没有了她。我问同学有谁知道她的电话,他们都摇头。

我以为她就这样的消失的时候,可她又忽然之间出现了。她每次打过来的电话号码都不太一样,接通之后她在那边又说又笑,然后问我,李浩,你能听见吗?这里好热闹!我试图把耳朵贴着电话更近一些,但只能遗憾地告诉她我听不清。接着,她就挂了电话。

后来我去北京读大学,听说陈婉也在北京的医院工作。不满二十岁的她已经工作了两年,这让每个月从父母手里领生活费的我,多少有些惭愧。直到有一天,我又接到了陈婉的电话,她一边嘤嘤地哭,一边说着我听不清的话,我问她在哪,立刻赶了过去。这是初中毕业之后,我第一次见到陈婉。

2)

那是一片待拆迁的小区,砖块瓦砾的后面尚且残存着三栋楼,供电也只能到晚上八点,陈婉在第一栋楼的三楼的最里面那间,和两个不认识的女人一起合租着。陈婉坐在只放得下一张床垫的屋子里,她已经哭过了。她很平静地跟我说,没事的李浩,我只是有些想家。我暗暗地舒了一口气,来之前我把能想到最坏的都想过了,还好只是想家。陈婉说,不远处有家好吃的米线,很像我们初中时候学校门口那一家的味道,她说要带我去,收拾了下东西,马上拽着我下楼了。

我问陈婉是不是很辛苦。她说,当然辛苦了,什么脏活累活都干,碰到神志不清的病人,不讲理的病人家属,被打骂也都是正常的事儿。而那一天,她就刚刚被一个家属骂了。

聊到半夜,送陈婉回去,借着月光看着黑乎乎的三栋楼,一点灯光都没有了。我说,这里太不安全了。她笑着说,没事,都习惯了,都是些穷人住的点,不会碰到坏人的。

可是这么黑,她不怕吗?

我接了一个家教,读初中二年级的女孩月月。她的成绩并不差,她用成人般的口气告诉我,她想尽快学完初中甚至是高中的课程。我问为什么,她说因为想快点离开家,要多快有多快,只想考上大学才能彻底的离开。而这一幕,让我想起了十四岁时,永远在班里考第一的陈婉说的话。只有上了卫校,她才能迅速地工作,离开了家。尽管当时,她有了保送重点高中的名额。但最后,那个名额给了我。

我每周要上三个晚上的课,有时候下课拖延了时间误了公交,她妈妈就会开车把我送回到学校。每次一上到车,她就焦急地询问着她的女儿的一些情况。期间,还要接好多个电话,说很多种我听不懂的建筑名词。

渐渐相熟,我从未见过月月的爸爸,大约知道了些什么。有时候我会在月月没有课的下午,带她到学校听教授讲课,虽然她是听不太懂的,但是她还是表示大学里很有意思的。我问她哪里有意思,她说,你看那些在校园里拥抱的哥哥姐姐们,多么勇敢啊!然后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,突然问道,你怎么不谈恋爱啊?我还在想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时,她又发问了。那你有喜欢的人吗?

有的,我心里想着。

3)

大学毕业不久,陈婉告诉我说她考上了医学院,要读五年。然后问我要等她读完都二十七了,会不会变成剩女?然后去参加一个又一个奇葩的相亲,最后谁都不要她,她就孤独终老了。我笑着说,她想得太多了。生活终归没有像电视剧那样,她临去上学的一周,我们每天都约见,去游乐场,去电影院。在烤肉摊喝得醉醺醺的陈婉问我,是不是喜欢她?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换手机号码?谁都找不到的时候,也一定能找得到我。问完不等我回答,她就靠着我的肩膀,呼呼地睡着了。

陈婉走了之后,我开始工作。我住过一有人走过就会扑扑落灰的楼梯下边的隔间,也住过即使在干燥的北京,也一年四季永远潮湿的地下室。我很少去应酬,吃的也很清淡,我想把所有不必要花的钱都存起来。

我一直在想,那个晚上我最终没有说出口的话,陈婉会不会知道。打陈婉的电话,可又是空号。有时候我怀疑陈婉究竟有没有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,那一周天天见面的生活现在想起来也如梦境般不真实。

她就像是雾中的小鹿,在一片氤氲中忽而出现,忽而消失。我 抓不住她,因为我不能确定我抓住了她,她会不会幸福?也许奔跑,才是她最喜欢的生活。如果我有一片最漂亮的森林,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送给她。

月月连跳两级,成绩依然在班级里名列前茅。很快,月月就去高考了。可她并没有去填一个离家远远的大学,而是报考了北京的大学。

我悄悄地问月月,为什么不远走高飞?她不好意思地说,因为她有喜欢的人了,而那个男孩也在这里。

我和月月坐在麦当劳里,我们的师生关系就此结束。我心里盘算着,要去再找一份兼职。问她有没有学弟学妹需要家教,多几个人也没有关系,不要怕我教不过来。月月很奇怪地问我说,你很需要钱吗?干嘛这么拼命!我说,没有,晚上闲着也是闲着。月月还问我,和我喜欢的那个女孩有没有在一起。我说,目前还没有。她又问,是不是对方不喜欢我。我说,我不知道。月月还告诉我怎么去追女孩,才能更有效率。我想,我很羡慕她。那一整个下午,我一直坐在那里看着来来往往穿着宽宽校服的中学生们,他们在那么美好的时光里。

月月叫我去她家一趟,拿我忘记带走的教参笔记。我站在门口,听到了月月的妈妈和一个男人的争吵声,月月妈带着哭腔争论着和钱有关的事情。月月告诉我说,那是她爸爸。妈妈自从做房地产生意之后,他们就不断地争吵,后来她爸爸就不怎么回来了。她爸爸是科学院的研究员,每天都在实验室里,但是赚不了多少钱。

想来月月的父母当年也是经过你侬我侬的恋爱的,可为什么十几年只剩下了争吵?我不愿想象我的生活也会这样,如果只是因为钱,我想我会更难过。

4)

周日,我去了一趟燕郊,听说那里有许多新开盘的楼,售楼小姐十分热情地带我参观各式各样的样板房。

我记得陈婉说医院答应她,等她毕业了还回去工作,她在那里已经积累了不少的人脉,回去工作也是必然的结果。

燕郊的房子虽然便宜,终究还是太远了。每天要倒四趟地铁才能到陈婉工作的医院,她那样不规律的作息时间,有个近一点的住所才好。我打电话想问月月的妈妈知不知道那家医院周围有哪些楼盘需要卖。结果,她十分急切地说有事求我。

月月的妈妈还没有坐定,就数落起月月来,原来她和那个男孩的事她妈妈知道了。妈妈认识那个男孩家境一般,没有什么前途,一定让我劝劝月月,别耽误了前途。我问她为什么家境很重要?她说,如果只是头脑一热恋爱结婚,结果就会像她和月月的爸爸一样,蜜月期一过,到了经济紧张的时候,就会吵架,最后吵掉了所有的感情,两败俱伤。是的,这样的故事我看了许多,他们让我畏缩不前,让我十分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什么都没有,即便和陈婉在一起,也注定是这样的结果。

我说,月月正经历在她人生最清澈的感情,没有任何事情附加在这段感情上,无论是否修成正果,这都是一段美好的回忆。月月的妈妈若有所思,这才想起来问我找她有什么事。我大概说了一下,月月妈觉得我不可理喻极了,想去给一个既不是恋人,也不是亲人的女孩买房子,而且对方还不知道这件事。我反问她,如果月月的爸爸努力赚钱,他们还会争吵吗?她说,钱只是个借口,她只是想要他多陪陪自己,如果真的那么恨他,早就离婚了。她让我尽快去找陈婉,要多快有多快。

然而,我还是慢了一步。我接到陈婉的电话,她说有事情跟我说。她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,我看到烫着金字的大红喜帖,一时语塞。

陈婉问我说,不祝福她一下吗?我脑子里很乱,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,陈婉,我买房子了。

陈婉说,那很好啊。

我说,那是给你买的。

陈婉愣住了,然后她开始哭,问我为什么一直不肯说。

我说,我不敢。我知道她从小就离开了家,我知道她后来住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是因为她没有了自己的家,我想等我赚够了钱能够理直气壮地说我给她一个家的时候再来追她。陈婉问我为什么都不去找她?我说,她的电话总是换,我每次打过去都是空号。

她问我,是否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换电话?我说,不知道。她说,因为她喜欢我。可是她怕我并无心意,怕等不到我的电话就一直换号码,这样就可以安慰自己是因为换了号码才找不到她。她一直努力工作,努力读医学院···希望我不会嫌弃她···

怎么会呢?陈婉!我们的心意都明了了,不是吗?这已经是最幸福的事了,都已经决定了,你就好好地去结婚,去做一个美丽的新娘,我会祝福你的,我希望你过得比这个世界上谁都好。真的。

5)

我打开那张喜帖,里面没有姓名.....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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