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购物不消费,80万年轻人用不买换躺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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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购物不消费,80万年轻人用不买换躺平

刚刚过去的618,25岁的小万一分钱都没有花。


他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在双11、双12、618等各种名头的狂欢大促中花过钱了。转变看似源于一次偶然,却也有迹可循。


当下,越来越多的中国年轻人开始思考人与物品之间的关系。他们对过剩的物质感到厌倦,拒绝被物品“奴役”,试图找到一条轻松、简单、能够重新定义“自我”的路。


豆瓣“消费主义逆行者”、“如果我们可以通过不消费获得快乐”、 “拔草互助协会”等相关小组,聚集了近80万用户。


各类社交网站上,践行极简主义生活方式的博主们,也广受欢迎,成为新一批KOL。


“低欲望”的信号在年轻一代中显现。减少消费甚至不消费的生活方式,逐渐冒头。


01 戒囤积,断舍离


6月18日那天,小万六点半起床,读了30分钟书,做了20分钟运动,然后出门上班。


早餐是一杯白开水和100克坚果,中午公司食堂管饭,一荤两素,米饭不限量,晚餐是一袋即食鸡胸肉,热水泡一泡就算加热。


晚上8点,小万准时坐在书桌前,开始学习素描。


狂轰滥炸的促销短信和火热的购物气氛,没能在他心中激起一丝波澜,对他来说,这不过是一年365天中普通的一天。


小万今年25岁,在浙江金华一家电商公司做采购。一年半以前,他开始过极简主义生活。


极简主义始于二战后的欧洲,起初只是一种艺术派系,后来逐渐延展为生活方式,21世纪起在欧洲、日本社会流行,提倡人们回归基本的物质需求,多关注内心世界。


小万对极简生活的理解是,“如无必要,勿增实体,如若需要,物尽其用”


他开始极简生活的理由很简单——交房租时,房东临时宣布涨价。小万气不过,想搬家,看着满屋子杂物,又无从下手。思来想去,他发现搬家只会花更多的钱,添更多的麻烦,只好放弃。


那天之后,小万决定给生活减负,“第一步,断舍离身外之物”。


小万重新整理了衣柜和鞋架,只留下4套夏装,3件薄外套,2件棉服和3双鞋,其余的全部捐出或扔掉。衣物少了,用来收纳的衣架、鞋盒、行李箱和真空压缩袋也没了用处,被他送给邻居。


接着,小万在闲鱼上卖掉了自己DIY的电脑主机和单反相机,回血一万八。


过去,他每个月要花掉一半工资买数码产品,但冷静下来想想,这些爱好多少含有跟风的成分,“看别人有,所以自己也想有”。


台式机搬家不方便,笔记本电脑足以满足日常所需。相机买来三年,快门数不到3000,周末休息时,他还是更愿意在家收拾整理,而不是出门拍照。


断舍离告一段落,小万试着做了一次“搬家演习”——六个中号收纳盒,一个纸箱,一个放棉被的编织袋,就是他的全部家当。


小万久违地感到一身轻松。他用同样的办法整理了办公桌,除了公司配置的电脑,桌上只留下一个水杯和一包纸巾。


电脑桌面也干干净净,工作资料集中放置在一个文件夹里,重要文档统一用WPS云同步,“基本做好了下班回去后,第二天就不会再来的准备。随时都可以跑路的状态。”小万说。


当下,居住空间的狭小,以及居住地点的频繁变动,是许多年轻人被动断舍离的主要原因。


31岁的瑶瑶是一名英语老师,她形容曾经的自己,“有仓鼠囤积症”。


大学期间,瑶瑶看了不少号称“大学生必买的平价好物”的种草帖,疯狂购入了许多风格各异的衣服、廉价的口红和颜色夸张的眼影盘。


她还有诸多兴趣爱好,比如喜欢收集手账,收集各式钢笔,还一时兴起喜欢上羊毛毡,但当时买的材料,到现在都没用完。


本科毕业,瑶瑶去巴黎留学。20平米的宿舍里,收纳盒摞了一层又一层,同学每次来都要感叹,“你这儿都没地方下脚”。


回国前,她扔了很多东西,电饭煲类的小家电都送了人,最后还是寄回了5个巨大的航空箱,每箱装了30公斤行李。


回到北京,瑶瑶入职一家培训机构,教英语和法语。


北京租房开销高昂,一个10平米的单间,就要花掉瑶瑶三分之一的工资。加上城市很大,换工作约等于要换房子,每次搬家都是一项浩大的工程,瑶瑶终于感受到了物品带来的压力。


断舍离的过程中,瑶瑶发现自己还留着很多十年都没穿过的衣服,六七年前买来、用了一半就压箱底的化妆品。


“囤东西的人都觉得,这东西现在用不到,之后会用到。”瑶瑶一边扔一边后悔,“这么多冤枉钱,省下来多好啊”。


02 不购买的习惯


经历过一轮大型断舍离后,瑶瑶进入了第二个阶段——“谨慎购买,从消费者变成惜物者”。


她不再追赶潮流,每年只在入夏和春节前买一两件品质好的衣服,以基础款为主。比起款式和颜色是否流行,她更在意衣服的材质和上身的舒适度。


她有一条连衣裙,是爸爸2005年买给她的,她非常喜欢,每年都会穿,已经穿了16年。


瑶瑶回忆,父母也是爱惜衣物的人。


妈妈年轻时会买真丝料子找裁缝做衣服,款式经典大方,加上几十年如一日的用心养护,今天来看也不过时。爸爸的旧衬衫,她拿来做oversize风的穿搭,效果刚刚好。


为了让衣服穿得更久些,瑶瑶对身材管理很严格。


她身高1米67,体重常年不超过105斤,饮食清淡,有运动的习惯,“我妈48岁时穿的裙子,我现在都要提醒自己别长胖,腰才能塞进去。”瑶瑶说。


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,瑶瑶很少再囤货,所有东西都是用完了再买。她觉得,多数消费需求都是商家创造出来的。


“品牌喜欢强调,化妆品开封后保质期只有2年,我是不太信的。我现在的散粉用了7年了,眼影也7年了,腮红、修容和口红都是留学时买的那一套,天天化妆也没用完。既然能用,我为什么要换新的?”


纪录片《无节制消费的元凶》提到,商家会通过限制产品使用的时间,有计划地报废产品,从而加速消费者的购买。


最开始实施这一规定的是灯泡厂商,1920年,一个叫做福玻斯的全球垄断联盟签署秘密协议,共同约定将电灯泡的使用寿命由2500小时缩短到1000小时,且任何违约的公司都会受到处罚。


干了五年电商采购,小万非常熟悉商家的销售手段。他认为促进消费的本质就是“把伪需求变成硬需求,把硬需求变成刚需”。他举了个例子,“就像电动搅蒜机,切蒜嘛,怎么切不行?结果现在很多人没这东西就做不了饭似的。”


小万承认,自己也曾被商家的营销“洗脑”。身为男生,他很重视皮肤状态,买过许多功能各异的洗面奶。他用了六年的一款国产洗面奶,宣传有祛斑功效,广告页面特地挂出证书,号称“国家认可”。


后来因工作接触到护肤品供应链后,小万才发现,所谓的证书,不过是最常见的销售许可批件,文末还有一句备注:“国家药品监督局未组织对本产品所称功效进行审核,本批件不作为对产品所称功效的认可”。


“护肤品绝大部分是个心理安慰”,小万总结道,“吃好睡好多运动,做好防晒、保湿和清洁,效果好过市面上99%的护肤品。”


如今,他用一块芦荟皂代替了沐浴露、洗发露和洗面奶。


除了不愿交“智商税”、为商家精心设计的广告买单以外,一些年轻人减少消费,甚至不消费,是考虑到了更长远的环境问题。


34岁的一安已经两年没有购买过新衣服了。过去,她是一家女装网店的主理人,了解到服装业是仅次于石油业的全球第二大污染产业后,她放弃了做服装,转行做环保,去公益机构做倡导类的工作。


一安奉行“零垃圾”的生活方式,这是一种比极简主义更进一步的理念,旨在从源头减少垃圾的产生,最大限度地减少资源消耗,并确保产品被重复使用、合理回收。


每次买菜,一安都会带上布袋或网兜,避免使用塑料袋。


生活中的剩饭剩菜,许多人会直接丢弃,但她会将厨余垃圾进行堆肥处理,变成可以用于种植的腐殖土。


衣橱里为数不多的十几件衣服,以棉麻质地为主,因为这类面料不光舒适耐用,也对环境友好。


一安有一个5岁的儿子,父母也和她住在一起。家里有老人孩子,极简生活的难度陡增,但一安觉得并非不可能,只是需要多一些耐心和方法。


老一辈都喜欢囤货,一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着母亲断舍离,清理过期的药品、坏掉的毛绒玩具和各种购物赠品。


她不再购买实物礼物给家人。上个月的母亲节,她带着母亲出门骑车,赤脚在草坪上晒太阳,母亲笑得很开心,一安觉得,这远远好于花钱买一样对方不需要的东西,最后在家闲置。


自从开始在小红书上分享极简生活理念,一安收获了2.4万粉丝,“我妈每期都看,看完反倒更接受我的观念了,可能是看到很多人留言表示赞同吧。”


对孩子,一安也保持着同样的原则。她曾看过纪录片里,海面上漂浮着大量塑料垃圾的场景,觉得触目惊心,于是不再给儿子买塑料玩具。


她给出了替代方案,比如画树叶,刻土豆,充分利用大自然这个天然的游乐场,也会陪孩子阅读,做点心,带孩子参加公益环保活动。


“孩子在和人的交往中找到乐趣,自然就会减少对玩具和电子产品的欲望”,一安说,“真正能影响孩子性格的东西,是一家人在一起的快乐瞬间,而不是那些衣服和礼物。”


03 用不消费抵抗内卷


极简生活一年半后,小万将极简的观念渗透进了生活的方方面面。


比如“信息极简”,他的手机上只留下了5个APP,仅用于日常与人联系和付款用,并且除了电话和短信,一律取消提醒,避免被手机通知打扰。


再比如“社交极简”,小万很少主动和朋友联系,有时候同事下班喊他吃饭,也会被他拒绝,“无非是聚餐喝酒嘛,没有太多意思。”


摒弃了购物和娱乐的时间,小万的生活变得极其规律。他每天六点半起床,十点睡觉;早餐吃各类坚果,晚餐吃鸡胸肉;白天花半天完成工作,晚上准时下班,回家学习,画画、建模、理财和读书换着来。


很少有人留意到小万生活方式的巨大变化,他发现同事们并不会关心他是不是总穿同样的衣服,“只有房东有次问我,你这房间东西怎么这么少?”


一个显而易见的改变是,小万存下了近10万元。


过去,他每月工资5-6k,属于月光一族,如今工资没涨,但消费减少,除了房租水电和吃饭开销,每月能存下70%。


稳步上升的存款和几近于无的消费欲,带给了小万极大的安全感。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——“身外无物,兜里有钱,随时都能走。”


对待工作,小万也佛系了很多。他形容自己,“从自愿加班的奋斗者变成了准时下班的摸鱼小能手”。


他坦言,自己的目标是攒下足够多的钱,提升技能,之后出去单干,“为公司拼尽全力,但公司依旧不是你的,为自己的事情拼尽全力,得到的才是自己的”。


在“内卷”被频繁讨论的当下,小万深知自己无力对抗内卷,又不愿意参与这场游戏,拒绝成为少部分人赚钱的机器,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消费。


“升职加薪我已经不奢望了,让他们去卷吧,我要存钱充实荷包,提早退休,这样就可以退出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,不和他们玩了。”小万说。


“提前退休”也是瑶瑶的愿望。两年前,她从北京回到老家生活,工资少了一半,但因为需求更明确,消费更理性,每个月还能花1000多元定投基金,作为强制存款。


瑶瑶是本地人,没有房贷压力,但她观察到,身边有一些正在还房贷的朋友,这两年也纷纷消费降级,为生活做减法。


“疫情后大家收入下降,房贷却不会降,怎么办?也不能不还银行的钱,那只能躺平咯,少消费。”瑶瑶说。


减少消费甚至不消费的潮流,逐渐在年轻一代中冒头。


豆瓣“不要买|消费主义逆行者”、“如果我们可以通过不消费获得快乐”、“今天消费降级了吗”、“不买了|拔草互助协会”等相关小组,聚集了近80万用户。各类社交网站上,践行极简主义生活方式的博主们,也受到欢迎,成为新一批KOL。


B站up主@一乔桑哇,一个30岁的石家庄女孩,挑战“不消费主义生活”超过半年,在各大平台收获了十几万粉丝。


她连续几十天穿一套灰色卫衣和运动裤,一个月最低伙食费仅20.8元,80多平的房子空空荡荡,几乎没有家具,床用一条毯子代替。网友在她的视频下评价,“这简直是现实版的日剧《我的家里空无一物》”。


剧中,女主角麻衣也经历了从囤积癖到断舍离狂人的蜕变,最后从极简生活里获得了真正的自由。


豆瓣近3万人为这部剧打出了8.4的高分,这部剧也成为很多极简主义者的入门学习资料。


不少受访者都表示,极简生活的灵感源于许多日本的剧集和书籍。小万说:“从日本的蹲族,到香港的青年,其实我们同龄人面临的是一样的问题。”


日本学者三浦展在《第四消费时代》中,将日本社会的消费历史划分为四个阶段:


1912年至1941年为第一消费时代,以城市为中心,少数中产阶级享受消费;


1945年至1974年为第二消费时代,批量生产和同质化消费,特点是追求“越大越好”;


1975年至2004年为第三消费时代,消费追求“轻薄短小”和个性化;


2005年至2034年为第四消费时代,重视“共享”和“简约”,也更注重精神消费。


反观中国,符合第二、第三、第四消费时代的现象并存着。


仍有相当数量的人在购买中获得满足,但也有不少人开始对过剩的物质感到厌倦,试图寻找另一条轻松、简单、能够重新定义“自我”的路。


践行极简、零垃圾、不消费的生活理念两年后,一安觉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平静。


她曾经开过奔驰、宝马,也住过百八十平的复式房子。


从月收入两三万的女装店主变成环保事业倡导者后,收入缩水,租房生活,出行靠公交,但她不认为自己的生活质量有所降低。


“我们买东西的时候,支付的不是钱,而是生活中不得不去赚钱的时间。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要,只想要健康的身体,新鲜的空气,干净的水,还有能用来发呆的时间。”一安说。


她上个月刚刚听说了“躺平”这个词,站在环保主义者的角度,她觉得躺平没什么不好。


“我觉得保护环境的方法,还真就是躺平,给地球一点时间让它休息休息。地球生产资源的能力是有限的,人类不要再无止境地索取和消耗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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